时适在上海,以教授英文自给,本拟次年庚戌暑假归省;及明年七月,适被取赴美国留学,行期由政府先定,不及归别,匆匆去国。先母眷念游子,病乃日深。是时诸兄虽各立门户,然一切亲戚庆吊往来,均先母一身搘拄其间。适远在异国,初尚能节学费,卖文字,略助家用。其后学课益繁,乃并此亦不能得。家中日用,皆取给于借贷。先母于此六七年中,所尝艰苦,笔难尽述。适至今闻邻里言之,犹有余痛也。
辛亥之役,汉口被焚,先长兄只身逃归,店业荡然。先母伤感,病乃益剧,然终不欲适辍学,故每寄书,辄言无恙。及民国元二年之间,病几不起。先母招照相者为摄一影,藏之,命家人曰,“吾病若不起,慎勿告吾儿;当仍倩人按月作家书,如吾在时。俟吾儿学成归国,乃以此影与之。吾儿见此影,如见我矣。”已而病渐愈,亦终不促适归国。适留美国七年,至第六年后始有书促早归耳。